梧桐叶飘落第三片时，邮差的车铃在巷口响起。我蹲在信箱前，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锁，里面躺着三封信：水电账单、钢琴课续费单，还有一封没有邮戳的牛皮纸信。拆开时几片银杏叶滑出来，在晨光里打着转，像谁寄来的金色蝴蝶。
菜市场的鱼摊前，陈阿婆正用竹签串起腌好的秋刀鱼。她总说"秋分鱼最肥"，可今天鱼鳃还泛着新鲜的红。买完菜路过修表铺，老师傅戴着单边眼镜调试座钟，齿轮转动声混着隔壁咖啡店的爵士乐，在空气里酿成陈年的酒香。
社区活动室的象棋局正酣。穿中山装的老周举着"车"要吃马，对弈的林伯急得摘下老花镜："这步棋三十年前就下过了！"窗外忽然传来糖画的叫卖声，孩子们举着金丝编织的龙凤奔过走廊，糖香在瓷砖地上拖出甜津津的尾巴。
傍晚的江边步道，风筝在暮色里织网。戴鸭舌帽的老者操控着巨型蜈蚣风筝，线轴发出"嗡嗡"的蜂鸣。我驻足时，他忽然开口："线放七百米就能触到云"，说话间风筝抖落几片晚霞，在靛蓝天幕上洇出粉紫色的墨痕。
回家路上遇见搬家车队，穿校服的少年正往货车里搬纸箱。他母亲抱着绿萝经过时，叶子轻轻扫过我的肩头。这株植物我见过，上周台风天它被吹倒在花坛里，是少年蹲在雨里扶正了它，裤脚沾满褐色的泥点。
夜深时打开那封匿名信，泛黄的信纸上只有两行钢笔字："院里的桂花开了，记得收些晒干做茶"。信笺背面印着模糊的邮戳——1997年秋分。窗外的桂花香忽然涌进来，在台灯的光晕里织成透明的纱，裹住案头未写完的信笺。
此刻望着信纸上洇开的墨迹，忽然懂得有些故事不需要收件人。就像晨起时飘落的银杏，菜场里转动的座钟，江边那缕触不到云的风筝线，它们都是时光寄来的明信片，在某个秋分日，轻轻叩响我们的心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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